半世琉璃

此生不欠,来世不见

“你跟了我多少年?”

 

男人声音低沉微哑,像是砂纸磨着砂砾。

 

“回主子,十二年。”沈甄回着,心里却打着鼓。

 

“十二年,这般久了。”

 

陆宴说着,站起身走到沈甄身前,伸手将她头抬了起来。

 

沈甄仰头望着他,一张俊朗面容,凤眼微挑,端得一副公子模样。

 

可又有谁知,就是这样一个人,在先帝崩逝那刻,灭了所有兄弟登上皇位,掌握了一国的生死予夺之权。

 

而又有谁知,她竟对这样的他一见倾心,眨眼十二载!

 

脸上的面具被人摘下,沈甄下意识地想要出手,却在望进陆宴那双眼时,生生遏制住。

 

陆宴不知她心里所想,只是看着她的脸,若有所思。

 

殿外雪落满地,压得枝头低垂。

 

脚步声由远及近,一个太监走进殿中,手端托盘,上面的碗直冒白气。

 

而渐渐飘进鼻腔中的苦涩味告诉沈甄,那是一碗药。

 

“确实是像。”陆宴忽然幽声说道,打破了静。

 

沈甄不明所以,面露茫然。

 

陆宴并未解释,他回身坐在龙椅上俯看着她:“半月后,我予你十里红妆,迎你入中宫为后。”

 

这句话如雷轰顶,让沈甄震惊不已。

 

可其中,到底还带着些欣喜。

 

他要娶她!

 

许久不曾有过表情的脸在这一刻有些压不住唇角的喜意。

 

但沈甄很快就敛起了那笑。

 

她望着陆宴眼底的一片漠然,喜悦被冰冻得霎时消退。

 

“主子,可否告知沈甄原因?”

 

“成婚之日,你自会知晓。”陆宴冷声回着。

 

这一瞬,沈甄便清楚陆宴要娶自己是另有原因,并非真心!

 

想通这一点,她觉得理当如此,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。

 

是啊,自己不过是一个连命都不能做主的奴才。

 

陆宴这般高高在上的人,怎么会想要娶她!

 

沈甄喉间一涩,忽的想起十二年刚被他捡回的自己。

 

那时,他不过也半大孩童,却从乞丐手中救下自己,并带到外宅养大栽培。

 

她还记得那时候他说:“待我登临帝位,必还你自由。”

 

现在,前句已然成真,后句……她希望成真,又不希望。

 

那般,自己便还能留在陆宴身边伺候。

 

想到这儿,沈甄俯身叩首:“沈甄遵命。”

 

说着,她便要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。

 

可陆宴的脚却踩在了面具之上,阻止了她的动作。

 

沈甄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,却听他说:“从今之后,不必带了,你这张脸很美。”

 

她怔了下,一时间竟分辨不清陆宴说这话时的语气。

 

但最后还是应声:“是。”

 

说完,沈甄慢慢站起身。

 

而此时,一旁候命的太监在此时走上前,将那药碗呈在了她面前。

 

那碗中漆黑一片,散发的冷气都抑不住那腥苦之味。

 

沈甄微微皱眉,看着陆宴:“主子,这……”

 

陆宴起身,亲自端了那碗药送到她唇边:“我赏你的……穿肠毒药。”

第二章 大婚  

 

沈甄微愣,见陆宴并无戏弄之意,便伸手接过,一饮而尽。

 

他不知,只要是他亲手送来的,无论是什么,她都会心甘情愿地饮尽。

 

陆宴看着沈甄的动作,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。

 

时间点点过去。

 

沈甄的额上遍布着细密的冷汗,但她只是紧咬着牙,不曾吭出一声。

 

只能从她身侧早已攥成拳的双手感知到那痛苦。

 

许是痛到麻木,到后来,沈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。

 

陆宴看着燃尽的香缓缓开口:“此乃‘噬心’,半月发作一次,若到半月未服解药,便会咳血暴毙。”

 

沈甄忍着发抖的腿跪在地上,深深叩首:“沈甄明白。”

 

她不知道陆宴为何要给自己下这种毒,许是帝王多疑,恐她背叛。

 

但自己永远都不会背叛他!

 

陆宴见状,眸色深了些许,却只是挥了挥手:“退下吧。”

 

“是。”

 

沈甄应声,起身退了出去。

 

这些年,她在杀伐中度了十二载,已然忘了安宁的生活该如何过。

 

从服下‘噬心’后已过几日,日子平静地令她寝食难安。

 

入夜。

 

沈甄站在门口,仰头望着天上高悬的月,决定去见陆宴。

 

月光映在雪地之中清冷彻骨。

 

她一身黑衣,撑着伞走在雪中。

 

议事殿。

 

还未踏进内院,沈甄就看见其中烛光大亮。

 

陆宴刚登帝位,自是有诸多事等着他处理。

 

作为主子手中的刀,她也该为他尽力分忧。

 

想到这,沈甄加快了脚步。

 

刚要踏进宫门,一个穿着斗篷围得严实的女子跟着太监从身旁而过,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。

 

不知为何,沈甄停住了脚步,回头看着她的背影。

 

“沈姑娘,怎么了?”守在门前的太监瞧见她站在那儿,忙迎上前问。

 

沈甄摇摇头:“刚刚那位是何人?”

 

小太监不知为何迟疑了下:“小的也不知,沈姑娘莫要耽误时间了,再晚些皇上歇下,您这趟岂不是白来了?”

 

沈甄也没再多言,走进了殿中。

 

身后殿门合上。

 

沈甄看着埋案处理奏章的陆宴,俯身跪下:“沈甄见过主子。”

 

陆宴眼都未抬,冷声问:“何事?”

 

“‘噬心’药效已过,主子可有事需沈甄为您分忧?”她微抬起头,看向陆宴的眼中涌动着情意。

 

但陆宴丝毫未察:“若有事,我自会派人传你,你无他事便离开。”

 

他的语气中难掩烦躁。

 

见状,沈甄掩下询问那斗篷女子的话,没再作声。

 

沈甄跪在地上,出神的看了陆宴好久。

 

直到他不耐发问:“你还不走?”

 

这才起身告退。

 

之后几日,沈甄仍未能等到陆宴的传召,反而等来了大婚。

 

凤冠霞帔,十里红妆。

 

上妆时,沈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陌然。

 

镜中人没了素日的肃杀,多了几分柔和,怎么看怎么都别扭。

 

沈甄抬手想要抹掉那红,却被宫女阻止:“姑娘,这是皇上的意思。”

 

闻言,她只得放下手:“继续吧。”

 

这之后,沈甄跟着宫人上了轿撵,前往祭台。

 

九十九阶,她走的虔诚专心。

 

可当站在祭台之上,沈甄看着身前的男人,脸上的笑剎时僵住。

 

这人不是陆宴!

 

但想到那日陆宴的话,她还是站在了男人身边。

 

沈甄想,或是陆宴有事在身,才叫人易容扮做他来与自己成亲。

 

时辰到,典礼始。

 

沈甄紧攥着手,平息着心里的慌。

 

紧接着,便听喜官高喊:“兹有大理寺卿嫡女秋络瑶温婉贤德,册封为后!”

 

第三章 相同的容貌  

 

秋络瑶?

 

沈甄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,怔在原地。

 

喜官的喊声还在继续。

 

沈甄在宫人的搀扶下拜堂行礼,直到大婚典礼结束,才方方反应过来。

 

她一直期待着与陆宴的这场大婚,他人不在,自己更是连名字都不能拥有。

 

而这一切,都是陆宴安排的。

 

想到这儿,沈甄心里苦涩蔓延。

 

典礼结束后。

 

她跟着宫人回了凤仪殿,可等了很久,却始终没等到陆宴。

 

沈甄望着天边落下的日头,起身前往议事殿寻人。

 

陆宴果然在。

 

沈甄依旧行了奴礼,跪在地上:“沈甄见过主子。”

 

闻声,陆宴抬眸扫了她一眼:“谁准你来这儿的?”

 

沈甄直起身看他:“今日大婚,主子未在,可是有要事在身?”

 

陆宴眉心微皱:“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过问?沈甄,记住你自己的身份。”

 

沈甄被这话刺的心口一疼。

 

她知道,陆宴没有说错。

 

可若无意外,这应该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大婚,也是与陆宴的唯一一次。

 

她私心希望他今晚可以陪着自己,哪怕不是以夫君的身份,就是主子也可以!

 

沈甄攥了攥拳还是开口问:“主子,今晚……能否陪着沈甄?”

 

可陆宴只是将一颗药扔在她面前:“这是噬心解药,我还有事。”

 

沈甄看着那药,垂下眼睑弯腰将药拿起,落寞离去。

 

回去的路上,身上繁重的宫服像有千斤重,沈甄有些不习惯。

 

但此刻,她没心思想这些事,满脑子都是刚刚陆宴的话。

 

不知是如何回的凤仪殿。

 

沈甄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的月,默默将那粒解药吞下。

 

整整一晚,她就这样坐在那,怔怔出神。

 

一夜未睡。

 

沈甄想了一晚,还是想尊重内心去问问陆宴昨日封后大典的事。

 

可到了议事殿,却被告知昨夜她离开后不久,他也随即离开。

 

沈甄站在原地,停顿片刻,然后转身走远。

 

宴王府。

 

沈甄看着眼前这个陆宴登基前曾宿了十几年的王府,以及那个本该是他贴身暗卫,如今却守在王府大门前的秦刹,便知晓自己没找错地方。

 

看到沈甄,秦刹愣了下,走上前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

沈甄没回,而是问:“主子可在?”

 

秦刹迟疑了下,没有回答。

 

但沈甄已然明白了,越过他就要朝院内走去。

 

见状,秦刹忙伸手阻拦,眼底涌动的情绪无端有股子悲悯。

 

沈甄看的清楚,心底莫名一抽。

 

但很快,她就将那情绪压下:“我来是有事想问主子,问完我就走。”

 

她知道秦刹阻拦自己是陆宴吩咐,便也不想和他动手。

 

秦刹有些为难,可见沈甄的模样,最终还是让开了路。

 

沈甄一路走到陆宴曾住的院子。

 

院内红梅点点。

 

屋檐,木柱皆挂满了红绸,显然是大婚的模样。

 

沈甄看着,心不断下沉,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成拳。

 

房门半敞着。

 

她站在门口,目光凝在屋内一坐一立的两人身上。

 

屋内红烛已燃过半,赫然是昨夜之事。

 

沈甄怔怔地看着为那女子描眉的陆宴,一颗心泛着酸涩苦楚。

 

而当她目光落在铜镜上时,瞳孔骤然一凝。

 

那镜中映出的那女子的面容,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!

 

第四章 姐妹  

 

这一刻,好像有什么东西塌陷了。

 

沈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却不小心踩到了断裂的树枝,发出一声脆响。

 

陆宴闻声从屋内走出,看见沈甄,他眉心一皱:“谁准你来的?”

 

他语气有些不耐,沈甄本能地想要跪下认错。

 

可只一瞬,那要出口的话便被生生咽回去。

 

她看着陆宴身后徐徐走来的女子,没有动作。

 

而秋洛瑶看见沈甄,也是一愣,随即搂住了陆宴的手臂:“阿宴,她是谁?”

 

“一个下人而已。”

 

陆宴回答着,而后冷眼看向沈甄:“还不退下!”

 

迎着他眉间的冷厉,沈甄喉间泛苦。

 

她陪在陆宴身边十二载,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。

 

这女子于他就这般重要?

 

沈甄想着,心中涌起股执拗,她抬眼直直望向秋络瑶。

 

打量着,她才发现其实两人的样貌还是有差别的。

 

或者说,秋络瑶更像是昨日大婚铜镜中的自己。

 

那一瞬,有什么东西慢慢串连成线。

 

心底的那个念头不可置信,却让沈甄不得不信。

 

甚至包括陆宴曾说过的那些话都一一成为佐证。

 

“确实很像。”

 

“你这张脸很美。”

 

……

 

一句一句,沈甄心神一片震荡。

 

她狼狈地收回视线,看向陆宴:“你说的许我十里红妆,中宫为后,其实都是许她的,是吗?”

 

陆宴沉默不语。

 

“你既这般喜欢她,为何要用我做替身?”沈甄压着心内悲苦继续问。

 

“阿瑶喜欢自由,我也许诺会给她自由。”

 

陆宴的言语中氤氲着浓厚的情意,那般重。

 

可落在沈甄耳中,却如重石砸在心上。

 

他要成全秋洛瑶的自由,便用她的自由来换吗?

 

数不清的酸楚刹那间涌上眼眶,沈甄的眼前有些模糊。

 

她紧掐着掌心,硬将热意压下:“主子可是忘了,你也曾答应给我自由。”

 

她提醒着。

 

闻言,陆宴眉心紧蹙,像是厌烦至极:“若没有我,你能活到今日,谈何自由?”

 

听着这些,沈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

她从没想过,原来在陆宴心里,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合该的报恩!

 

攥起的指尖发凉,沈甄紧抿着唇,哑声再问:“主子对我,当真只有这些吗?”

 

可陆宴早已没了耐心:“还不滚下去,自己去刑司领三十梃杖责罚!”

 

沈甄心一冷,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而后慢慢屈膝跪在了地上。

 

“沈甄遵命。”

 

说完,她起身往外走去。

 

背后,秋络瑶看着她远走,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。

 

夜深。

 

沈甄趴在长凳上,背后袭来一阵一阵的痛。

 

“砰!砰!”

 

一棍接着一棍,慢慢的将她拽入黑暗中。

 

再醒来时,刑司一片漆黑。

 

背后痛楚减少,一片冰凉,显然是有人为自己上好了药。

 

沈甄艰难起身,环顾后,只见秦刹站在不远处。

 

她走上前:“多谢。”

 

秦刹摇了摇头,看着她的眼里闪过抹复杂:“放弃吧。”

 

这话没首没尾,沈甄却听懂了。

 

她沉默不语。

 

秦刹瞧着,沉声说:“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?”

 

“查到了?”沈甄愣了下,语气带着点点欣喜。

 

她半月前还曾问过陆宴,他那时说还未查到。

 

“嗯。”

 

秦刹神情晦暗不明:“你母亲是忠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轻玉,你父亲是大理寺卿秋远节。”

 

听到这两个名字,沈甄只觉耳熟。

 

没等反应,就听秦刹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 

“今日主子身边的女子名唤秋络瑶,是你同胞姐妹!”

 

第五章 隐瞒  

 

沈甄僵住。

 

她愣愣地看着秦刹,不敢相信:“会不会……弄错了?”

 

秦刹无声地叹了口气:“十年前,主子便已查出了你的身世。”

 

他的声音轻飘飘着,说出的话却有如千斤重。

 

沈甄踉跄着后退,想要说些什么,可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般,说不出话。

 

很久很久,她才逼出一句:“不可能……”

 

陆宴怎么会瞒着她,他明知自己有多想找到亲人!

 

秦刹瞧着她的脆弱,心中不忍。

 

却还是继续说:“你与我们不同,我们无家可归,而你是高门嫡女。若告知你身世,你定不会再为主子所用,所以主子才将一切瞒下。”

 

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了。

 

这一瞬,沈甄只觉得天塌一般,双腿一软,跪倒在地。

 

背后断断续续的疼。

 

可她只是望着天上的残月,在地上孤坐了整整一夜。

 

这之后,沈甄回到凤仪殿养伤,许是心中积压了太多事,她什么也吃不下。

 

几日下来,伤口结痂时,沈甄的身子也消瘦了一半,脸色苍白。

 

这日,京城中久违的晴朗。

 

她接到了陆宴的传诏。

 

殿中。

 

沈甄跪在地上,看着龙椅上的陆宴,不觉出神。

 

“沈甄,你可听清了?”

 

不见人回应,陆宴皱眉厉声问道。

 

沈甄回过神,忙垂下头:“是。”

 

说着,她起身往外走。

 

就在出殿的那刻,沈甄脚步微顿,转回头看向陆宴:“主子,我的身世可有眉目了?”

 

陆宴扫了她一眼,淡淡地回:“没有。”

 

沈甄下意识收紧了手,却只是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

而后,她默默走了出去。

 

天上的太阳依旧炽烈,可沈甄却觉得冷。

 

当夜,京兆府府尹私宅内一片死寂。

 

牌匾砸在地上,碎裂两半,熊熊大火燃烧着,吞噬了宅院。

 

沈甄看着,手中剑上的血缓缓滴落,她的眼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。

 

低下头,她看着自己手上溅上的红,心中一阵翻涌。

 

她从未说过,她怕血,也怕死。

 

可为了陆宴,她强压下心里的恐惧,成了一个杀手,成为他手中的刀,为他披荆斩棘。

 

曾经过往十二年,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,也心甘情愿。

 

可现在,她开始有些怀疑了。

 

但只是片刻,沈甄便停了思绪,将剑扔进了火海,转身离去。

 

翌日。

 

沈甄清来到议事殿复命。

 

等了很久,陆宴才携着秋络瑶出现。

 

瞧见沈甄,他眼神闪了闪,轻声哄着秋络瑶去休息,然后才走过来。

 

“事情办好了?”

 

“是。”沈甄回着,跟着陆宴走进殿中。

 

可之后,两人相对无言,大殿静了下来。

 

沈甄看着陆宴,他眼眉间不见刚刚面对秋络瑶时的柔情,满是凌厉。

 

出神之际,陆宴再度开口:“明日阿瑶作为皇后要回府省亲,你陪她同去。”

 

闻言,沈甄一愣,不明白他的心思。

 

“主子,我……”

 

似乎是听出她的拒绝,陆宴皱眉:“暗卫中只你一人是女子,你听令便是。”

 

此话一出,沈甄所有的话都被挡了回去。

 

她真的很想问陆宴,他明知自己身世,为何还要这样对她?

 

但最后却变成了:“是。”

 

陆宴颔首:“明日你便扮作侍女跟在阿瑶身边保护她,退下吧。”

 

“是。”

 

说完,沈甄再不能待下去,转身便要退下。

 

却在刚踏出殿门的那刻,听闻陆宴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戴上面具,不准让秋家人看见你的脸。”

第六章 误会  

 

沈甄脚步一顿,握着佩剑的手慢慢攥紧。

 

“是。”

 

翌日。

 

大理寺卿府内院。

 

秋络瑶正与拉着秋母的手说着话,目光扫到站在堂中侯着的沈甄,突然说:“母亲,姐姐走失这些年,还是没有寻到半点消息吗?”

 

秋母怔了怔,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提起此事。

 

却还是叹声回:“前些年曾有人说寻到了一个与你容貌相似的女子。说是皇上府里的侍女,可你爹派人去寻,皇上只说府上并未有这人存在。”

 

“这样啊……也不知道姐姐到底在何处。”

 

秋络瑶说着,看见有些呆愣的沈甄,嘴角勾起抹得意的笑,而后拉着秋母说起了别的。

 

而沈甄站在原地,耳边萦绕着秋母刚刚的话,心中一阵翻涌。

 

想到陆宴勒令自己戴上面具时的冷漠,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。

 

用过晚饭后,一行人启程返回皇宫。

 

路上。

 

秋络瑶看着沈甄心不在焉的模样,眼底划过抹冷意。

 

当日她对陆宴说想要自由,不愿入中宫为后,本就是想要他对自己心怀歉意。

 

谁知,陆宴竟会让沈甄替她参加封后大典,打乱了她的计划!

 

“你跟在阿宴身边多久了?”秋络瑶缓缓开口。

 

沈甄闻声回神:“十二年。”

 

“我听旁人说,你是他捡回来的野丫头?”

 

沈甄顿了顿:“……是。”

 

她不知道秋络瑶为何要问这些,但还是一一回答。

 

“那你觉得在阿宴心里,是你重要,还是我重要些?”秋洛瑶再度发问。

 

闻言,沈甄有些不明白:“秋小姐这是何意?”

 

“没什么,玩笑而已。”

 

秋络瑶笑了笑,眼底情绪意味深长。

 

至此,两人再无话。

 

沈甄将秋络瑶送回了王府,才回到凤仪殿。

 

夜黑。

 

沈甄洗漱回来,刚推开门,却看到陆宴坐在殿中。

 

她一愣,忙走上前:“主子。”

 

闻声,陆宴看过来,脸色却一片冷凝。

 

沈甄看着,心莫名颤了下。

 

然后就听陆宴说:“你竟这般无用,连阿瑶都护不好!”

 

沈甄不解,这一路上无事发生,秋络瑶也未受伤,这话是何意?

 

她刚要开口,却突然想起马车上秋络瑶异常的言语,瞬间明白了什么。

 

“若我说她根本什么事都没有,主子可信?”

 

陆宴眉心紧皱,冷声斥责:“阿瑶受了惊吓如今还未醒,你办事不利还敢狡辩?”

 

沈甄语噎。

 

看着陆宴眼中担忧至极的目光,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

 

他一向聪慧,怎会连秋洛瑶装伤这种事都看不出?

 

而陆宴见沈甄沉默,心中无端冒出烦躁。

 

“你可知错?”

 

沈甄下意识的攥紧了拳,刺痛从掌心传来,延至心底。

 

她看着陆宴:“沈甄不知。”

 

五个字,彻底点燃了陆宴心中的怒火。

 

这是沈甄第一次顶撞他。

 

陆宴想要开口斥责,可对上她那双执拗的眼,话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。

 

最终,他甩袖而去。

 

殿门砸在门柱上,发出沉重的响声。

 

沈甄下意识地闭上眼,也敛去了其中的脆弱。

 

一连几日,她再未见过陆宴。

 

这日,天晴。

 

沈甄在殿中坐着,门外忽的响起脚步声。

 

随即,秦刹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,将其放在了她面前。

 

托盘上是华丽璀璨的宫装,而往下翻,却是护心甲!

 

沈甄看着,有些发愣。

 

然后就听秦刹说:“主子下令,今夜宫宴你替秋小姐出席,生死……由命!”

 

第七章 焉知祸福  

 

托盘上那件宫装璀璨夺目,却还是掩不住其下护心甲刺目的白。

 

沈甄定定地看着,心里阵阵悲哀。

 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

秦刹看着她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沉默离去。

 

当夜,宫宴上纸醉金迷。

 

沈甄坐在陆宴身边,侧目望着他,不禁出神。

 

每一次,她顶着自己的脸光明正大的陪在陆宴身边,却都只能以秋洛瑶的名字。

 

而这次,他更是要用她来犯险,只为护秋洛瑶平安!

 

苦涩在心底渐渐蔓延。

 

“主……”

 

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,这时,空气中却倏地传来一声铮鸣。

 

沈甄回神,就见一支箭直直的朝自己射来!

 

她下意识的想躲,可想起之前秦刹传来的陆宴的话,还是生生的逼着自己僵在原地!

 

箭入心口的那一刻,痛疼瞬间传遍了全身。

 

沈甄转头看向陆宴,希望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丝的担忧。

 

可没有,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片冷寂。

 

那冷冻的她浑身发僵,拉着她堕入了黑暗。

 

冬月的夜,雪花漫漫。

 

凤仪殿内烛火明明。

 

沈甄被心口强烈的痛折磨着醒来。

 

她紧压着伤口,忍痛缓缓坐起身。

 

守在一旁的秦刹见她醒来,将一瓶药递了过来:“你命大,箭再深一寸,就没救了,这是太医署刚配好的伤药,每日三次。”

 

沈甄接过药,道了声谢。

 

四顾却不见陆宴,她眼神黯了黯:“主子他……”

 

“主子在宴王府。”

 

闻言,沈甄握着药瓶的手微微收紧,只觉得伤口越发的疼。

 

秦刹看着她苍白的脸,沉声劝:“主子心里没你,你……好自为之吧。”

 

他的话字字有力,砸在心上铮鸣不止。

 

沈甄说不出话,只能沉默。

 

见她这般,秦刹无声的叹了口气,转身离去。

 

窗子未关,吹进屋中的冷风打在身上带着整个身子都发冷。

 

沈甄望着外面漆黑的夜,思绪翻涌,一夜未眠。

 

沈甄的伤养了几日才可下地。

 

而这些日子,陆宴从未来过。

 

这日,沈甄上了药,想着出去走走,便也未带面具。

 

可不知不觉,竟走到了王府。

 

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院,沈甄心里五味杂陈。

 

许久,她才迈开步子往里走,却不想刚进王府,就看到陆宴揽着秋络瑶迎面走来。

 

沈甄愣了下,怔怔的看着两人。

 

而陆宴也没想到会看到她,习惯性的皱起眉。

 

沈甄瞧着,眼神一黯,而后跪下行礼:“见过主子。”

 

动作牵扯伤口,又是一阵撕裂的疼,连带着面色都苍白了几分。

 

陆宴看在眼里,心中无端升起了几抹烦躁。

 

而一旁秋络瑶看到沈甄,脸上的笑容淡了些。

 

“上次我受惊昏迷,听说阿宴斥责了你,我已经同他说是意外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 

她说着,手挽上陆宴的手臂,侧目看他:“不过说起来,她与我当真有几分相像,若不是在你府中见到,怕是要错认。”

 

此话一出,沈甄下意识看向陆宴。

 

陆宴眼神闪了闪,什么都没说。

 

沈甄看着,好久好久才开口:“能与秋小姐相像,是沈甄的福气。”

 

说着,她起身退到一旁让开了路。

 

见状,秋洛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,跟陆宴一起往外走去。

 

而沈甄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陆宴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主子,当真是福气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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